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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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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0 章

要不怎麽說有錢人特別重視風水、運勢, 熱愛搞玄學。

面對一個看起來能賺大錢的機會,並不是誰都能百分之百掌握全面信息,只能決定是否下場去賭運氣。

賭, 可能會被騙, 可能會本金無存。

不賭, 可能就會錯失機會, 看別人一塊變一百塊。

四太太就是因為太過愛惜兒子的名聲, 才選擇在想好了各種對答說辭之後, 自己過來向老爺子探探口風。

結果, 就慢了何小姐一拍。

何老爺子的意思是想與路菲菲的開曼群島公司再開一個公司, 這樣可以從法理上保證路菲菲不會獨吞他們的傭金。

當然, 他可以找路菲菲簽合同。

但是, 不管簽不簽合同, 錢都是先進路菲菲的賬戶。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 簽合同並不能讓人安心, 錢不到賬, 一切都是浮雲。

錢進了別人的口袋, 能不能履行合同, 那就不好說了。

不說硬賴賬不給, 哪怕只是拖,拖上個兩年, 五億美元的兩年利息就要有多少了。

“拖字訣”在世界各國都有,這個看起來很真誠的路菲菲到底是不是真的老實,誰知道呢。

何老爺子提出要求之後,路菲菲首先表示讚同與理解, 同時也說出了不能這麽做的原因。

“哈薩克斯坦人的目標客戶就中國國營的三家石油公司,他們已經認同了我是這三家公司的代購身份, 如果你以聯合公司的身份加入的話,只怕會夜長夢多,雖然我知道你是愛國商人,但是,哈薩克斯坦人不知道,他們會再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查證,以他們的工作效率,可能什麽都查不出來。”

萬一他把他買下來的股份轉手賣給印度人了呢?

信任,就是這麽的脆弱。

大家現在都不想耗時間,只想速戰速決。

沒空慢慢建立信任關系。

路菲菲從來不會只提出拒絕,在拒絕的同時,她一定會找出一個替代方案,讓對方感到心裏舒服一點。

“我明白你在擔心什麽,如果是我,我肯定也擔心,這麽大一筆錢呢。”路菲菲笑道,“要不這樣?你派一個可信的人,與我一同去哈薩克斯坦,然後,再跟我一起回來,我跟那三家公司的人說,在澳門簽股份轉讓協議,一直到他們把錢打過來,我把錢打過來,再離開澳門,怎麽樣?”

意思就是她以身做人質,錢不到何家的賬上,她就留在何家的地盤不走。

五億美元固然美好,不過也得有命去花。

不然她吞了何家的錢,然後被打死在街頭,扔到水溝裏,別說五億了,就算五百億、五千億,也沒什麽意義。

何老爺子欣然應允,他越來越欣賞路菲菲了。

在她身上,有一種他所在的那個蠻荒時代創業者的精神,可以說是莽撞,也可以說是匪氣。

他的兒女們的身上已經看不到這種不顧一切向前沖的樣子,他們講的是商業規則,法律法規,就算玩手段,也是鉆的法律漏洞,再怎麽也想不到拿自己當人質的玩法。

何老爺子又與路菲菲詳談了細節,最終同意了。

路菲菲帶著談判組和何家派來的“觀察員”前往哈薩克斯坦,與康菲石油方面展開正式的談判。

她剛進下榻的酒店大門,她看見了幾個印度人。

他們看了一眼路菲菲和她的人,互相小聲說了些什麽,然後露出微笑,向路菲菲走來:“請問是路小姐嗎?”

“是。”

“我們已經與康菲石油公司達成股份轉讓協議,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就回國,節省一些時間。”

路菲菲笑笑:“哦?北裏海作業公司並沒有發布相關公告呀,你們的交易真的做成了嗎?”

對方笑著互相交換眼神,好像是在嘲笑這個中國女人都到了這個份上還不死心,可憐巴巴地在做最後的掙紮。

他聳聳肩:“大家都是生意人,我只是想為路小姐節約一些寶貴的時間罷了。”

路菲菲客氣地微笑:“非常感謝你的好意,祝你擁有美好的一天。”

她再沒有多說什麽,帶著公司同事往樓上去了。t

印度人似乎真的認為自己穩操勝券,一點額外的努力都沒有,既沒有繼續跟哈薩克斯坦人努力,也沒有派人盯著路菲菲。

他們就等著與康菲石油一簽約,交錢拿到股份,這8.33%的油田開采權就是他們的了。

他們向康菲石油打聽了路菲菲有沒有來找他們,路菲菲居然也沒上門。

難道……路菲菲想要的不是康菲石油的股份,而是英國BP石油的?

早在1996年的時候,中石化和中海油就企圖拿下英國BP石油的股份,但是被北裏海作業公司的其他股東排擠,就是不帶他們玩,出多少錢都不讓。

最後BP石油的股份被其他股東用優先認股權瓜分。

當時搶得開心,過了2008年就不太開心了。

本以為2000年的時候,打出了油,就是發財的開端,萬萬沒想到,砸在卡甘沙油田的投資大大超出了這些公司的預期。

原以為一百億美元下去,怎麽著也能初見端倪,如今三百億下去,也就剛剛搞了個基礎建設。

與沙特和阿聯酋那裏隨便挖挖,就能噴石油的淺表地層相比,這五千多米的石油貯藏層真的一點都不美好。

還有冬天這動不動就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氣,以及自己會跑過來侵入油層的裏海水。

都極大的消耗著股東們的耐心。

說它是拿三百億美元砸下去沒聲音,那是冤枉它了。

就是砸下去的那個回響……著實微弱了一點。

也正因為如此,其他公司對於明知道是一個中國人在背後控股的公司來談收購股份的事情,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那樣激動。

只剩下康菲石油公司,不知是收了印度人的好處,還是他們老板冬天被人騙去東北舔了鐵柱,總之,就是鐵了心要跟印度人做交易。

路菲菲也不找他們,求他們回心轉意。

直接去找哈薩克斯坦有關部門去談,順便摸一摸,他們對轉讓股份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

豈止是影響力,根本就是決定權。

北裏海的生態環境非常重要,哈薩克斯坦人沒有把自家的環境保護全盤交付到外國人的手上。

他們始終與這個油田緊密相聯。

美國人想要賣出股份,必須從哈薩克斯坦石油這邊走一道,再轉賣給談好的買家。

舉個不怎麽恰當的例子,就是美國這個兒子想娶媳婦,必須由哈薩克斯坦婆婆點頭同意,才能迎娶新婦進門,否則,根本沒戲。

如果哈薩克斯坦忽然看中了誰,硬娶進門來,那都可以,兒子在不在場都不重要。

只是在法理上,要稍微給兒子一點面子,好歹要說一聲。

現在的情況是,美國看印度,看了又看,滿意得不得了。

哈薩克斯坦看印度,一身毛病,根本不想它進門。

對於路菲菲,以及她背後代表著的中國石油企業,他們非常喜歡。

目前是兩邊在博弈,就看誰先慫。

路菲菲在阿拉木圖沒閑著,她層層打探,從一個政府部門的小吏那裏打聽到具體分管官員的姓名、愛好,幾乎沒費什麽勁,路菲菲就聽說印度人的報價,

哈薩克斯坦人索性直接報了個底價,五十億美元,拿走。

路菲菲本來還擔心康菲石油那邊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哈薩克斯坦人讓她不必擔心,她是從哈薩克斯坦石油手裏拿股份,不是從美國人手裏拿。

康菲石油那邊,其實也沒有費太多精神,他們也快頂不住了。

董事會強烈要求他們盡快把這個賠錢項目扔出去,套現回來,投資給更值得的油田。

印度人實在不中用,怎麽努力都無法獲得哈薩克斯坦的接納。

算了算了,意識形態實在爭不過,還是談錢吧。

康菲公司的代表威爾遜堅持要見一見路菲菲。

這是一個正宗盎撒白人,金發白皮藍眼睛。

他看見路菲菲率先進門,客氣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往她身後看了看。

路菲菲身旁站著助理呂玉珠、兩個商務一個法務,還有一個錢援朝。

威爾遜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錢援朝,顯然是把他當做團隊領導了。

錢援朝已經習慣了這種誤會,他手腳極快地向後退開一步,站得離路菲菲更遠了一點,低頭垂手,這下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錢援朝絕對不可能是領導。

不管威爾遜願不願意接受,眼前的這個年輕女士,就是他今天要見的人。

參與會談的人中,還有哈薩克斯坦石油部門。

這是正式會面,威爾遜伸出手:“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 And you?”

“Not bad.”

教科書上的第一課,相當有實用價值,這是路菲菲和威爾遜本次會談的所有寒暄。

接下來,雙方就開始了“大國雅量”的夾槍帶棒。

威爾遜不談技術,不聊環保,一門心思就關心路菲菲會不會讓一國政府入主另一國政府。

其他的幾個股東都是資本主義國家的公司,只談資本,不講政治。

就很符合他們欣賞的普世價值:雖然人民窮了,可他們自由了。

路菲菲只跟他聊資本,不跟他聊政治。

路菲菲笑道:“賺錢就賺錢,把別的國家吞並了算怎麽回事,我不是印度,哈薩克斯坦也不是錫金,吞不掉的。”

威爾遜的神色越發不悅,他的夢想就是把股份給印度人,才故意想引出□□,暗示在座的哈薩克斯坦人要小心中國人。

結果,路菲菲隨便就舉出一個被印度吞並的國家。

兩人關於錫金到底是不是印度的自古以來,又聊了幾句。

當年路菲菲在鐵血社區跟人辯論都沒輸過,區區威爾遜,根本贏不了她。

反正,她也不怕得罪威爾遜,賣家又不是他。

兩邊的對話開始焦灼之時,威爾遜開始說中國人一向不講究環保,沙塵暴肆虐。

路菲菲回答他:“沙塵暴是從蒙古吹過來的,是否需要我提醒你一句,內蒙古才是中國的,蒙古已經獨立很久了,首都在烏蘭巴托。”

威爾遜又說中國人虐殺動物,吃狗。

路菲菲說威爾遜搞種族歧視,豬牛羊做錯了什麽,小羊羔多可愛,為什麽威爾遜先生昨天晚上吃烤小羊排!真是太可怕,太殘忍了。

威爾遜繼續說中國人從不關心人道主義,從不參加解救他國人民於水火的行動。

路菲菲說美國從1981年開始就在拖欠聯合國會費,欠了又欠,拖了又拖,根本就是在藐視193個會員國和2個觀察員國。

油田已經不重要了,雙方都在致力於挖對方的黑料。

一直對噴到了下午一點,哈薩克斯坦人實在受不了了:“路女士,威爾遜先生,我看,今天就到這裏為止吧,先去吃午飯好嗎?”

威爾遜得到臺階,立馬停下,高傲地甩出一句:“我的紳士教養命令我禮讓女士。”

路菲菲絲毫不退:“哦?這是你打算用來向貴公司解釋為什麽失敗的理由嗎?”

哈薩克斯坦人破罐子破摔,只當什麽都沒聽見。

嘴炮只是威爾遜挽回顏面的手段,對於最終的結果沒有任何改變。

雖然威爾遜一千個一萬個不服氣,不願意讓步,但是他等不起了。

董事會那邊已經要求他盡快將股份出讓,把錢弄到手,不要耽誤公司已經做好的新計劃。

商海氣候瞬息萬變,他這邊拖一拖,新計劃就可能出現變數。

威爾遜盡了最後的努力,即沒有說服哈薩克斯坦人,也沒有打敗路菲菲。

威爾遜的飛機起飛的那一天,路菲菲與哈薩克斯坦石油簽定了股份轉讓協議。

路菲菲沒有使用哈方準備的簽字筆,她掏出段風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玫瑰金的筆身上鑲嵌著滿滿的璀璨鉆石。

記得段風當初對她說,簽一億元以上單子的時候,記得用它,即使他沒能陪在她的身邊,也如同與她並肩,見證著她的成功,與她一同慶賀。

路菲菲看著那支筆,微笑著想:第一筆就是五十億美元,你開心了嘛?

藍色的微光在鉆石上跳躍,就像段風快樂地眨著眼睛,路菲菲微笑著,用尖細的筆尖在紙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後續的工作有專人負責。

五十億美元從t開曼群島公司打過去,賬到股份到。

現在,美、哈、印三方都知道路菲菲是替誰辦事的,她連裝都沒裝,股份剛一到賬,她就與“三桶油”啟動了股份轉讓事宜。

他們怎麽分賬,路菲菲沒有過問,只等著此前談好的六十億美元早點到賬。

一進一出,路菲菲得了十億美元,她馬上按說好的分給何小姐一半,也就是五億美元。

·

·

在等待辦理股份轉讓和款項到賬的這段時間,路菲菲就在二房的大宅子裏住著,好吃好喝的招待。

想出門逛逛也沒有問題,何小姐派出兩個男保鏢兩個女保鏢緊跟,吩咐路小姐想買什麽 ,都記在她的賬上。

保鏢起先很緊張,名義上是保護路菲菲的安全,其實是盯著她,怕她跑了。

那些不願意被家長盯著的大小姐大少爺,最喜歡找保鏢的麻煩,往他們身上撒氣,動不動就逃跑,追到了又不能真傷了她。

路菲菲是真不想跑,被人跟著也沒什麽不好,正好體會一下有錢人的生活:“我富貴至極,卻沒有自由,去哪裏都被丫環小廝盯著,在我身邊,只有冰冷的豪宅、奢侈品……”

偶爾感受一下,還挺有意思。

何小姐說讓她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愛馬仕的珍稀皮包也不是問題。

路菲菲最大的消費是:買咖啡,以及請幾位保鏢喝咖啡、吃點心。

跟著路菲菲的保鏢最大的工作壓力不在於安全保障,而是回答路菲菲的問題。

“澳門傳統的房屋建築制式是什麽樣的?”

“普通人家一般吃什麽?”

“那個房子很漂亮,以前是做什麽的?”

“葡萄牙人管理期間,發生過什麽大事?”

“以前的房屋怎麽防臺風?”

……

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麽”。

後來何小姐又給路菲菲增加了兩位跟隨者——澳門傳統建築和歷史的專家,以減輕保鏢的壓力。

大陸方面匯入的六十億美金很快到賬,路菲菲還給了二房五十五億美元。

五億美元對於龐大的何氏產業來說,並不是什麽特別重量級的進賬。

不過這件事讓二房又創輝煌。

敢想敢幹的二房小姐,碾壓了沒一點主見的媽寶四房少爺。

二太太視路菲菲為福星,幾次豪門聚會,二太太都帶著路菲菲,把她介紹給各位億萬富翁、政界名流。

路菲菲向二太太告辭,二太太卻告訴她:“別急,老爺子想再見見你。”

那天路菲菲第一次來老宅見到何老爺子的時候,其實他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回事,也知道四房的人也跟路菲菲接觸過。

他知道二房四房都沒那麽多錢,肯定得找他。

他一直在等,想看看自己的那麽多後代兒女之中,有誰有勇有謀,第一個來找他,而且能有理有據的說服他。

這個遵循大清律例,娶了四房妻妾的男人,骨子裏就滿是傳統思想,最重視男丁,無奈那麽多個兒子,最終帶著路菲菲來見他的人,卻是女兒。

過去,他對這個女兒確實看重。

但她畢竟不是兒子,將來嫁人,她生的孩子都不姓何。

她會被冠以夫姓,被人稱為某太太。

如果家業給了她,她再往下傳,就等於老爺子打下的家業不再姓何。

對於打下江山的創始者,這種感覺,不太好。

那天四太太來的時候,他看見了,心裏頗為失望。

他喜歡四太太,也願意培養四房的孩子,他希望看見的是兒子過來,而不是讓媽媽出面。

連當面說明項目的勇氣和膽識都沒有,以後怎麽擔當大業。

他著意培養這個女兒,是希望她能成為家族發展的助力,誰知道,眼看著助力就要變主力了。

這次路菲菲見到他的時候,他穿著寬松舒適的家居服,態度溫和,不像上次那樣,還端著長輩的勁,用最苛刻的投資人的眼光審視著她,提了許多問題。

老爺子笑著讓她坐下:“路小姐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

路菲菲笑道:“運氣好罷了,如果不是何小姐幫忙,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用不出來。”

老爺子:“是啊,你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四處尋找機會,從不輕言放棄。如果Pansy沒有把你介紹給我,你打算怎麽樣?”

路菲菲想都沒想:“我會想辦法直接與你說話,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香港找霍家,或者,找康菲石油的人借錢。”

老爺子來了興致:“康菲石油,就是那個不願意把股份賣給你的公司?他們為什麽會願意把錢借給你?”

“我相信,當他們成為一個公司,是一個整體的時候,是處處要與我為難的,不過,當他們是個人,是需要為家庭為生計而謀算的普通人,他們就不會那麽堅定,只要他們做為一個人,就必然有愛好,只要他們有愛好,我就有機會。”

路菲菲毫不避諱地說著她打算做的事。

老爺子:“你這些話要是讓別人聽見,那可不好。”

上流社會的男女,總是本著“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的原則,再討厭一個人,覺得那個人做的事都是弱智行為,也會假裝客氣。

哪怕心裏再怎麽算計、狡詐,都會藏起來,嘴上永遠都說的是大義。

永遠偉大、光輝、正面,不會給記者或是競爭對手一丁點抓詮語言漏洞的機會。

這個女孩子說話這麽直白嗎?

路菲菲滿臉真誠:“我跟別人從不說這些,你跟別人不一樣呀,我是小輩,能用的這些小手段,不管編什麽動聽的理由,你都能看得出來,彎彎繞繞是對著不值得信任的人才用的,我一直很敬仰你,再說,這次又是我借了你的福蔭才能做成生意,又何必在你面前耍心眼呢?。”

這個經歷了大半個世紀風霜,聽慣了別人馬屁的老人,覺得路菲菲說的這番話真好聽,說到他心裏去了。

老爺子又不動聲色地向路菲菲打聽她來澳門之後,有跟誰接觸過,聽說她還去過四太太家,他又仔細打聽了四太太是怎麽說的,當時他的兒子在幹什麽。

如果是一般人,當時就一門心思跟四太太說話,哪還管得了周圍人如何。

路菲菲是個對世間萬事都抱有好奇心的人,只要存在在她感知範圍內的東西,她都會想湊過去琢磨琢磨。

更何況那麽大一個何公子,路菲菲記得自己當時對他的印象是“媽媽的乖寶寶”,他溫馴地坐在四太太身邊,一言不發,一會兒給路菲菲倒茶,一會兒給他媽媽剝水果。

是一個合格的服務員。

如果再小個幾十歲,他就是一個人人都喜歡的乖孩子,聽話、懂事。

只是,以他現在的身份、年紀,以及是他帶路菲菲與四太太認識的,他居然就這麽坐在一邊,既不幫路菲菲回應他媽媽的質疑,也不幫他媽媽向路菲菲打聽更多與項目有關的事情。

豈不是個鐵廢物。

老爺子淡淡地應了一聲:“他從小就聽話。”

他努力掩蓋著,失望卻還是從他的眼睛裏流淌出來。

性格決定命運,何先生求穩,他在宴會上與路菲菲說話,周圍耳目眾多,他與路菲菲能說的內容有限。

何小姐願意拼,當她在宴會後,命令司機將車停在路菲菲面前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何小姐心情大好,她說讓人帶路菲菲去逛逛澳門,路菲菲婉言謝絕了,那樣太像跟團,或者是商務出差了。

她更喜歡誤入某個街巷,走進某處菜場的感覺,那才叫放松、旅游。

只是澳門地方太小,實在沒有足夠的幽僻之處供她誤入。

自以為已經走得夠遠,七拐八繞走進一條街,結果,游客滿當當,一擡頭,路菲菲就看見閃閃發光的招牌——新英記咖啡面食。

來都來了……

路菲菲湊熱鬧,去買了一個招牌豬扒包和一杯炭燒咖啡,剛好有個二人桌空了下來。

她剛坐下,忽然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這位小姐,能拼個座嗎?”

路菲菲轉頭,段風笑得陽光燦爛,手裏提著一盒瑪嘉烈的蛋撻。

路菲菲裝腔作勢:“不行,我男朋友聽到會生氣的。”

“他怎麽都不陪你,他壞,那我再多給你一個蛋撻,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等座無聊的人們豎起了耳朵。

“不行!”路菲菲斷然拒絕t,“起碼要再多加一個魚餅!”

段風放下蛋撻,又去買了炸得金黃香脆的魚餅,路菲菲笑道:“好的,你現在是我男朋友了。”

周圍豎著耳朵聽八卦的人到現在才恍然醒悟,原來是兩個臭情侶在玩情趣PLAY,切,沒勁。

路菲菲:“你怎麽背著我,偷偷到澳門來了?”

“這不是聽說你來了嘛,想去酒店,給你一個驚喜……結果在這就撞見了。”

段風打開瑪蛋撻盒子,咬了一口:“其實很普通嘛,吃起來像肯德基的蛋撻,是不是蛋撻基本上也做不出其他味道來。”

路菲菲替肯德基申冤:“你怎麽可以看不起肯德基,肯德基就是買的瑪嘉烈蛋撻的配方啊。”

“啊?還有這種事?你怎麽知道?”

路菲菲眨巴眨巴眼睛:“你不記得了嘛?肯德基最早開始賣蛋撾的時候,宣傳詞就是瑪嘉烈蛋撾同款配方啊。”

段風搖頭:“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哪記得。”

路菲菲搖手指:“說明你老了,小朋友都喜歡背廣告詞。”

段風不服氣:“誰說我老了,我也記得!盼盼到家,安居樂業,盼盼安全門,省優部優國優!”

“記得清楚多劃算,我大學的論文還用了這個案例呢,以此證明在營銷工作中,在無法確定受眾群體認知的情況下,不要想當然的判定消費者的常識範圍,光丟一個名詞過來,說是瑪嘉烈配方……我哪知道瑪嘉烈配方是什麽,我只知道他是佐羅的同學,是個記者。”

段風喝了一口咖啡:“喝起來有種糊糊的味。”

“嗯,這邊的咖啡是用瓦煲煮的,跟咱們在伊朗那個老太太家喝的差不多。”

過了飯點,店裏只剩下幾桌人,段風就出去上了個廁所的功夫,回來就看見路菲菲又跟老板娘聊上了。

這會兒老板娘正在做瓦罐咖啡,被磨碎的咖啡豆被裝在一個大盆子裏,她像炒茶那樣的翻炒著咖啡粉,將它們裝在像煮中藥那樣的瓦罐裏,水汽沸騰,老板娘一會兒將咖啡倒出過濾,一會兒又倒進去,老板娘稱之為“焗”。

來回五六次,小小的廚房裏充滿著咖啡的香氣。

路菲菲很喜歡看業務熟練的手藝人做事,哪怕是最簡單的工作,當它變得行雲流水,也變得好看起來。

“怎麽,要給你們的美食頻道供稿?”

路菲菲搖搖頭:“我打算再開一個新的號,專門發解壓視頻。”

“那是什麽?”

“比如這種來來回回煮咖啡、修驢蹄、馬蹄、牛蹄、擠黑頭、洗牙……”

段風大惑不解:“這真的有人看?”

“有,還不少呢。”

“嗯……看那些的人圖什麽?”

“放松。”

段風還是不能理解,不過既然路菲菲這麽說了,想必一定有她的道理,他就沒有再問。

澳門最有名的,當然是賭。

路菲菲問段風想不想去試試手氣。

段風連連搖頭:“黃、賭、毒還是別沾。”

“那就去看看好了,觀察觀察人類臉上的情緒,比如誰摸了好牌,洋洋自得,又努力藏著不想讓人知道,這些都是素材。”

敢情路菲菲不是去賭,是去進行人類觀察行為。

段風欣然同意。

兩人走威尼斯人,這裏與美國拉斯維加斯的威尼斯人是同一個老板,室內仿意大利威尼斯的情調,有小河有小橋,還有橋上的小船“貢多拉”上站著做船夫打扮的工作人員。

頭頂的天花板也被畫成天空的模樣,藍天白雲,還有從角落裏射出的光,仿佛陽光正從建築物的背後射出。

參觀是免費的,吃喝要錢。

威尼斯人所在的金沙集團摳門的很,開卡得先充五百塊錢的本金激活,然後送一百塊錢和一些餐飲代金券,代金券也只是滿百減十之類的抵扣券而已。

“小氣!”路菲菲對此非常不滿,“賭場都不讓人白吃白喝,還怎麽拉人進來。”

段風:“我想,這可能是一種客戶篩選機制,圖吃圖喝進來的客人,就算賭,也不會花太多錢。願意砸大價錢賭的客人,也不會因為不能白吃白喝而放棄上桌。”

路菲菲吐槽這種需要開卡的最低消費行為:“拉斯維加斯科學多了,他們都不用開卡,也不換籌碼,直接塞美元進去,贏了就吐出來,輸了就吃掉。”

“你賭過?”段風看著路菲菲的眼神,十分驚恐。

路菲菲點點頭:“我當時打算以十美元為限,輸完就走。然後,我連輸了四美元,心態崩了,就走了。哎,說好的讓新客先贏幾把,先把人勾進去再殺呢!”

“可能你前面的人已經贏過了,走了,輪到你去的時候,正好是該輸的程序。”

路菲菲:“……他們永遠失去我了!”

與普通人完全不懂的輸贏機制相比,段風更在意傳說的“風水位”和“風水局”。

他去看過許多古宅和古墓,對風水略懂一二,他跟路菲菲說了各種生財位、洩財位等等神秘玄機,旁邊幾個游客都被他說得興致盎然,停下腳步,仔細聽。

路菲菲內心毫無波瀾:“最大的財位,是開賭場。第二的財位,是給這邊賭紅眼的人放貸的’大耳窿’,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從威尼斯人轉出來,兩人又去了米高梅金殿,沒進門之前,路菲菲就在吐槽:“米高梅比威尼斯人還窮摳,威尼斯人五百送一百,它家什麽都不送,難怪生意差。”

剛進門就看見了一個熟人,何小姐身邊的助理,此前談油田生意的時候,路菲菲見過他好幾次。

路菲菲向他打招呼:“真巧。”

“不巧,何小姐是美高梅集團的主席,我是來辦事的。路小姐是……”

“哦,我們是來隨便逛逛。”

“有沒有玩兩把?”

“不了不了,我心態不好,輸不起。”

何小姐的助理笑了,命人為路菲菲開了兩張卡:“裏面有五千籌碼,路小姐可以隨便玩。”

“哦,那我要是贏了?”

“贏了當然可以帶走。”

助理還有公幹,給了卡之後,就匆匆離開。

路菲菲一手拿著卡,一手拉著段風:“走走走!”

“不用這麽著急……”

“不著急就沒了。”

段風:“???”

什麽就沒了?現在剛下午,還能提前打烊不成。

路菲菲帶著段風直奔櫃臺,黑糖形珠在電飯煲裏不急不慢地翻滾,前面排了好幾個人,排到路菲菲的時候:“兩杯黑糖奶茶!”

等她和段風拿到手,就聽見員工對後面的人說:“抱歉,已經沒有了哦。”

“嘿嘿~我們拿的是最後兩杯,好運氣!”路菲菲很開心,“現在,我來表演一下,什麽叫做天生與賭癮絕緣。”

三十分鐘後,路菲菲把助理送的一萬塊錢的籌碼輸了個精光。

段風看得嘆為觀止:“你是怎麽做到一次都不贏的?”

“可能是因為拿到最後的兩杯黑糖奶茶,已經花光了運氣。”

回到酒店,路菲菲打開電腦,搜索美高梅2008年的財報:“不出所料,果然是虧損的。”

段風湊到她身邊:“……你輸錢之後采取的措施是看人家財報?”

“嗐,那錢又不是我的,我才不關心呢,你就沒覺得美高梅場子裏的人比威尼斯人裏的少很多?”

“確實少,也許是吃飯去了?”

路菲菲搖頭:“你有沒有發現兩家場子的區別?”

“區別?什麽區別?”

“美高梅的老虎//機比威尼斯人的少,想玩就得上桌,上桌就是五百起。這對新手來說,壓力很大,專門就沖著賭來的人不多,基本都是來旅游的游客,國內對於’賭’的概念都不是好事,就算在澳門是合法的,也過不了人們心裏的一道檻,就像你,聽到賭就退避三舍。

他們註定不可能第一次就砸上百塊,砸幾塊錢玩玩,試試手氣,還比較合理。

國內游客雖然都是三瓜倆棗,不過加起來相當可觀。

就算是賭鬼預備役,像美高梅這種設計也賺不著他們的錢。”

路菲菲的心態跟何家老爺子一樣,更願意把精力投到自己能把握的事情上。

逮著機會就分析,然後驗證自己的判斷,為下一次的判斷做基礎。t

路菲菲轉頭望著段風:“你呢,你學到了什麽?”

段風手裏握著鉛筆,在紙上隨意勾勒出六張臉,只有五官。

一張臉嘴角緊繃,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一張臉嘴角同樣緊繃,但上揚,眼角微微下垂。

路菲菲:“他在偷著樂?”

段風點點頭:“嗯,他抓了同花順。”

還有一張臉一看就很沮喪,路菲菲:“他輸了不少啊。”

“確實。”

……

最後一張臉上只有淡漠,眼睛不看正前荷官的方向,微微偏著頭,抿著嘴笑。

路菲菲:“這……畫得是我?我在幹嘛?”

“一邊打牌,一邊喝奶茶。”段風笑道,“一杯免費的黑糖奶茶,讓你這麽高興,我記得這一把,你手裏的全是三三四四的垃圾小牌。”

“輸的錢不是我的,奶茶是我在喝,當然開心啦。”路菲菲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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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臨走的時候,把她觀察到的情況跟何小姐說了幾句。

剛巧,在家庭聚會的時候,四房想找回場子,故意“不經意”地說起,被二房掌管美高梅連續虧損的事情。

何老爺子問何小姐有沒有應對的方法。

如此突然的考試,何小姐下意識將路菲菲跟她說的話都拋出來,先墊墊底,然後,趁著何老爺子做點評的時候,她再趕緊思考下面的應對回答。

這次的“隨堂考試”讓何老爺子非常滿意,更加倚重何小姐。

各豪門都看見,何小姐在與路菲菲合作之後,不僅賺到了錢,而且一飛沖天,越來越被老爺子器重,兩家公司的大權都移到了她一個人的手上,竟把所有兒子都比了下去。

篤信風水的豪門相信,路菲菲身上一定有著助人飛升的命理。

如果能與路菲菲合作,肯定也能帶著自己走上人生巔峰。

豪門那邊大搞封建迷信,路菲菲此時卻在唯物主義的最中心。

“新長征突擊手?我?”路菲菲接到有關部門的電話的時候,一臉茫然,她聽說過這個榮譽,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她平生得過的最大榮譽就是“三好生”了。

路菲菲:“這得是在實業上有貢獻的人吧?我真的符合要求嗎?是不是弄錯了?”

路菲菲對各種榮譽來者不拒,不過要是條件差太多,硬推她上去,然後,她落選了,豈不是很丟臉?

對方告訴她:“不是實業,只要積極參加改革,在改善經營管理、提高經濟效益方面成績顯著,不超過三十歲的年輕人,都可以被評選。你這次幫國家拿下哈薩克斯坦的油田項目,符合提高經濟效益方面成績顯著的條件。”

路菲菲同時被兩岸三地的媒體報道。

大陸這邊是誇讚她有勇有謀,在國與公司之間斡旋,為中國拿下世界第二大油田的開采權。

港澳臺那邊的新聞則是《金貔貅?神秘女子助力二房得勢》

《爆!二房獻上北妹博寵?》

《二房神秘軍師竟是大陸玄學世家長媳?》

還有以拍醜照聞名的《蘋果日報》上,放了路菲菲的照片。

路菲菲皺著眉頭:“垃圾報紙,遲早倒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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